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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08.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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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小我是個在群體中受老師同學歡迎的人,甚至是個出鋒頭的人。除了體育不靈,學校裡什麼活動我大概都能替班上爭光。我在香港上聖心幼稚園的時候就是班上的小小伴奏者,在偌大的大會堂參加校際合唱比賽,帶著全班上台、行禮、然後從容不迫走向我的木琴敲得一音不差。獲獎後又在好大的校園中當著所有小學部、中學部大姐姐們的面前帶著全班接受表揚。小學畢業典禮上我代表全體畢業生領證書,因為訓導主任說怎麼看也沒有第二個比我台風好。據媽媽說我從小就愛極了搬個小板凳站上去表演;上街走到哪兒都有人駐足看看我誇兩句;到餐聽大廚會親自出來送點心哄我吃。今天我回憶起這些兒時往事,我慢慢找回了我的天性:我是習慣在人群中的,甚至是習慣在人群中接受掌聲的。這麼看我應該是很外向、很活潑、容易交很多朋友的。
但是又不然哪。自從我十三歲知道自己身體有問題、不能上體育課以後,雖然在一定的程度上我還是在人群中享受友誼與掌聲,但是隨著自卑的心態越來越強,到高二時我與母親商議要休學了。由於身體太弱應付不了北一女中繁重的課業壓力,每次考試總拖垮全班的地理科平均分數而被老師訓,我苦苦哀求媽媽答應我在家請家教上中英文、學我喜歡的才藝,不要再讓我背歷史、地理、三民主義。我記得媽媽已心軟答應我了,但姐姐從美國寄回一張卡片,寫著「做生活的強者!」,而正在當兵的哥哥寫信回來一句話讓媽媽改了心意──我哥哥說我已夠孤僻的了,人終究是群居的動物,那麼做會害了我的。 這樣的生活過久了,我分析自己,慢慢我給自己催眠,建立了一套我的人生哲學:我不是沒有感情、相反的我很重感情;我不是不需要朋友、我是害怕失去朋友。如果我沒有朋友,我死了沒有人會哭、人死了我也不會哭,那不是也很好嗎?靠著這樣的想法,我過了很多年。但是我忘了一點,當「同年齡層的朋友」自龍乃馨的字典中消失的那一天起,註定我的生活周遭全是老人、也註定一旦老人都遠去時,我只有沉入更悲情的深淵、不見天日。我忘了自己並非老人,我忘了自己老邁的靈魂是住在一個還不算老的軀殼之中。同時我還忘了回歸一個現實面:如果我對京劇寄情這麼深,有朝一日我發現心中的理想終究不可為時,我又當如何了結我這一生呢? 今天,二零零二年八月四日的一週年,是我心底深處一個無限悲傷的日子。但我選擇以「終不能離羣索居」為題,筆調並不是太灰色。本網頁上的照片、卡片,紀錄了我最近與同事的互動,紀錄了同事給我的溫情,更紀錄了我思維的改變──非常大的改變!這樣的改變,來自於我架網站之後、尤其是近三月來所得到的迴響。其實四面八方識者與不識者的關心支持、或批評責難,都對我有著深刻的意義,因為正是這些把一個孤僻成性的龍乃馨重新推入了人群之中,讓我感受到其實我不必那麼封閉自己的。網絡說虛幻很虛幻,但畢竟還是一個人性的世界不是嗎?網上進行交流的人什麼樣的都有,正如現實社會中什麼樣的人都有不是嗎?如果我與網上認識的朋友可以良性互動,那麼在現實生活中怎的要繼續獨來獨往呢?知道過去多少年是錯了,為什麼不趕緊改呢? 往後的日子,龍乃馨會活在人群中。搬個板凳站上去表演尋求掌聲如果是我天性的一部分,台下與朋友們有說有笑又何嘗不是我天性的一部分呢?舞台人生終究隨年華老去要告終的,現實人生是不能離群索居的。我相信今天的這一番醒悟過來的自白,也會讓天上的恩師放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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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龍女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