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我到了台北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劇場。

說熟悉，是因為這個劇場位於某劇校，早在我大學時代做廣播節目就去過好些回，後來也在那兒排戲。說陌生，是因為到這個劇場看戲不過是第二次，而看票友演出更是頭一遭。

我坐在八排三號，身旁八排一號坐的是把我引進京劇之門的老父親。我們身後就是攝影機，前排坐的剛好是好多年前領我同唱武家坡的長者，多年不見了，這又是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鑼鼓聲響起，看看台上的京胡是舊識、同台也合作過的，我的月琴。二胡好些年沒見了，拉得比當年強多了，月琴應該是上回我演出時的那位？

頭一齣，是「坐宮」。女主角讓我回憶起去年赴北京祝壽的那晚，劇目讓我想到去年北京東苑戲樓的演出、今年原該唱過而被非典鬧得延後的事．．．鐵鏡公主頭上的大牡丹花兒、腳下的花盆底、每一句白口兒、每一句唱，引我心中不斷冥想，想那一方紅毯我又是大半年沒踏上過了．．．下一次我唱「坐宮」，應是明春吧？地點，應是北京紫禁城太廟吧？

中場休息時，遇到更多的既熟悉又陌生的長者、朋友，每一位都問同樣的問題：「什麼時候再登台呀？」「喔、台灣不唱了．．．」「什麼時候去大陸啊？」我的回答都很短，臉上的笑容很勉強。我環顧四周，看到更多更多熟悉的面孔，可是我並沒有勇氣一一去打個招呼。我人在這個劇場，心在國軍文藝活動中心，腦中一直一直想著文藝中心的紅台毯、文藝中心的觀眾席，那兒有這天在現場一樣的、為我照了好多相片的兩位阿姨，有好多一樣的觀眾、一樣的掌聲、一樣的載滿溫情的花籃．．．只是，這兒沒有樓上的座兒．．．也正好沒有了一定坐樓上的觀眾．．．我的心，好沉重。

大軸上場，眼睛一亮！這台上的角兒，果然名不虛傳！

曾經，多次的週六晚，在我租的地方，這位老生名票和支持她的先生前來一起吊嗓，我早聽說她年輕時登台多好多細膩，總感歎沒趕上當年；如今，總算盼到了睽違舞台二十年後的瀟灑身影。這勁頭兒，恰似穆桂英掛帥中的心境吧！

我不能似男性觀眾那樣大聲叫好，我只是拍紅了雙掌。

我沒有準備鮮花相獻，我只是於她謝幕時走到台口。

她不一定能看到我，但我看到了她。

看到她謝幕時平靜的臉上有內斂但閃爍光芒的眼神，

恰似劇中的諸葛孔明。

我回到座位，隨觀眾緩緩步向出口。

在那兒，又遇到開鑼前就站在那兒向同好們打招呼的先生。

身穿大紅，臉上盡是滿足與快慰。

再度握手，向他說恭喜恭喜。

恭喜他的夫人。

她找回了屬於她的舞台。

而我，選擇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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衷心期望：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

在海峽的另一岸

我們能踏上同一塊台毯

一起實踐心中的夢想．．．

乃馨∼於2003/07/13晚一通令人振奮的電話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