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持的化身
懷念周正榮老师
(本文發表於台灣申報 2004/09/11 2004/09/16)
日子過得好快,周正榮老師離開台灣廣大的戲迷已經四年了。 我想我最早看周老師的戲應該是民國六十一年在台北市中華路國軍文藝活動中心,那時我只有七歲。因為父親有一位同鄉好友服務於軍中,有戲總送我們三張票,家中那時還沒有電視,父母帶我到文藝中心看戲是晚上唯一的娛樂。七歲的我完全看不懂戲,但是很喜歡跟著去,一來是打小總聽父親唱戲或拉胡琴,對戲一些都不會排斥,二來舞台上的旦角扮像深深吸引我,三來那位送票的叔叔每到中場休息時間都會請我吃小美冰淇淋。我不能確切說出最早看周老師什麼戲,因為從看不懂戲、到一點一滴的進入狀況、再到能欣賞我原本沒興趣的老生戲必定經過了不少時日。但我能確定的是,從我對台灣的老生名家有印象開始,我知道周老師是我父母親最最欽佩的一位,我也跟著慢慢理解周老師的舞台魅力在哪兒、唱腔優點在哪兒,於是我也成為周老師不折不扣的小戲迷。 我一直記得頭一回有幸見到周老師本人,是父親拜託為周老師吊嗓的吳陸瑜老師介紹,到周老師府上去拜訪。當時我應該還在念小學吧,聽說有這個機會哪裡能放過?興奮之情絕對不亞於現在很多小女生巴望看到偶像明星,只差沒好意思尖叫。我可能沒說什麼話,只是怯生生的坐在一旁吧,可是我不會忘記周老師非常平易近人,眼睛炯炯有神一如在舞台上的顧盼,而當天周老師送給我們「捉放曹」的唱片,回家時我一路抱在手中,如獲至寶,至今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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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上、電視上、廣播中,周老師的戲可以說是陪我長大的。再有緣見到周老師本人我已是二十四歲了。因為結識琴票李奇峰老師的關係,自然遇到了每週固定到李府吊嗓的周老師,而後我在自己家中吊嗓,周老師有時也來一起玩,因為為我吊嗓的李老師、唐鳳樓老師、陳舜政教授都是周老師幾十年的好友,再加上周、李、唐三位老師與另外兩位摯友有一個「五老聚會」,定期吊嗓、聚餐,慢慢變成了「五老一小」的聚會──那個「小」就是我,與周老師見面的機會就更多了。小時候是遠遠地看周老師的舞台形象,沒想到長大後會有機會和周老師這麼接近,周老師不會介意我在他吊嗓時一旁用我的破月琴攪亂,願意帶著我一起吊坐宮的對口,甚至還接受我父親的邀約到台中東海大學參加義演,領我唱了一回三娘教子,能和周老師同台,我真的非常非常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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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周老師的聚會曾因某些原因中斷了一段不算很短的時間,到了民國八十九年的農曆新春過後,我向李老師提議是不是請病中的周老師到我吊嗓的地方來散散心,電話連絡後周老師欣然同意了。這往後半年,也是周老師生命中的最後半年。再度見到周老師,形容已然憔悴,人越來越瘦,但那雙大眼睛始終沒變,還是那麼有神。周老師唱起戲來,還是那麼使勁兒、還是那麼講究,還是那麼堅持一字都不放鬆。有一週沒出現,我們知道又是上醫院處理什麼問題了,隔一週來,輕描淡寫說兩句,接著吊嗓,不改一貫的堅持,一貫的認真。再一次缺席,再一次相見,再瘦一圈,但唱戲的勁頭兒不會差一分。周老師答應我,再領我在台北唱一回三娘教子,那是我在患相當嚴重的憂鬱症時期中一個非常非常重要的心靈依託,場租都付了,唱也對了。接下來我自己病況加重住院了,剛出院,民國八十九年八月二十一日晚上我們家請北京來台演出的李慧芳、陳志清等老師吃飯,周老師還在座,那天我因為吃了藥的關係人有些恍惚,精神不濟,只記得飯後看到周老師上樓與北京來的老師們繼續聊天去了,電梯中對我們揮揮手。待我為了敲定響排日程打電話要與周老師連絡的時候,才從周師母口中得知周老師走了,忽然於三十日睡夢中走的。後來我父親告訴我,前幾天在我看病的地方巧遇吳劍虹老師,就知道消息了,怕我再受刺激,所以沒讓我知道。周老師的喪禮我父母也沒讓我參加,直到舉行追思禮拜,我才去了...
龍乃馨於2004.08.30周正榮老師逝世四週年 |